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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冷血（第1页）

第二天一早，城守大人便来到了军营里。我也难得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声名显赫的兰煌城一把手。

城守大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并没有我想象的腰大肚圆，见了人就会甩脸子。相反，是一位看上去还很有亲和力和风度的人，个子高腰背直，长髯飘飘的，总会给人那种一看就是名家之后或者一看就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的错觉。

城守大人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众随从，我注意到有一些还是昨日里跟随燕无娇来的那些仆役。城守大人没有绕弯子，直接就去了燕无娇的营帐，陈子骜赶过来会见城守大人，我跟着一众仆役则是退了出去，

里面具体发生什么，我们一众人都不清楚，于是干脆闲聊起来

我问：“几位姐姐，不知道这次过来，是来接回小姐的吗？”

几个丫鬟都哭丧着脸：“我们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倒霉了，私自带小姐混入军营，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我们。”

看来这次燕无娇是瞒着父亲来到军营里的，我听着他们的话头，燕无娇平日里也经常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惊动了城守大人，一大清早就过来问罪。

我在外面跟人们候了一会，贺成突然出来，面色沉郁，在我头边耳语道：“将军让你先离开。”

我疑惑地看他，贺成却拼命给我使眼色，硬生生地把我拉走了。

现在军营里都在筹备猎行宴的事情，一众小兵都在打理弓箭，那些山上下来的小僧自然也就成了免费的苦力，跟着他们一道搬运弓箭。这些小僧饱受佛法熏陶，一个个看着那些弓箭，想到三日后又会有众生丧命，心有不忍，不住的在那里说罪过罪过，引得那些军营里的大汉一阵哄笑。

“不是，我说小哥，好容易有个机会让你们从山上下来，你们还不趁着机会破破戒，猎行宴上有烤全羊，到时候我给你分一只大羊腿呀。”

小僧们一听，面色一变，连忙都停了手上的活，紧紧闭了眼睛默念着佛法。

又是一阵哄笑声，几个小僧在那里被嘲笑，倒是十分可怜。

我有些看不下去，贺成已经先我一步冲上前去：“你们一个个的会好好说话吗，还不快哪凉快哪呆着去。”

贺成到底是副统领，小兵们瞬间都安静下来，不声不响地搬运着弓箭，贺成朗声对我说：“小枝姑娘，这帮大老粗一个个都胡闹惯了，你不要介意。”

我微笑着回礼：“没关系。”

晋语并不在这里，他刚刚养好伤，不能做重活，前段时间被安排了一个采买的工作，平日里可以自由出入军营。看来，军营中的人也知道净空大师的案子一时破不了，洛安城没有派人来询问案情，他们自然也就先把猎行宴的事情放到了第一位。而从黄叶寺下来的人证，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到军营里干活。

贺成离开了，我低下头来，和众人一起清点弓箭的数目，不经意间随便一瞥，却发现那几个小僧眼底闪过几丝凌厉之色。我心下生疑，却发现那几个小僧在有意无意地躲闪着我的眼神。

我正思考着，突然附近传来木板落下的沉闷声响，伴随着几声人的惨叫声和痛哭声。我眉头一锁，就要过去查看。突然，一位小僧，挡在了我的面前。

“施主，不知可否帮我将这些我刚刚搬好的弓箭再清点一遍。”

我皱皱眉头，说了一句稍等，便要过去查看。那小僧却直接拿箭一拦在我面前，用极小的声音沉沉道：“公子叮嘱过，姑娘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这些，也是晋语的人吗？

我沉默片刻，看了看叫声传来的方向，说道：“好。”

风声渐起，旗幡摇动。地上的尘土被卷起，落下。木板车的轮子碾压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鲜血一滴一滴的掉落在满是灰土的土地上，在路上留下暗红色的斑点。我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

刚刚还在那里和我窃窃私语的小丫鬟，如今已经成为了一车没有生命的躯体，被安放，摞压在那里，缓缓地运出军营。

木板车从我们身前驶过，刚刚还在那里开玩笑的士兵们突然一个个都沉默了。小僧们大惊，连忙闭上眼睛，念起了超度的经文。

木板车的后面，燕无娇的缓缓地走过来，眼睛有一点点的肿胀，她跟着装着尸体的车一步一步地走着，突然停下，无比呆滞，机械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心底一痛，缓步走到那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少女面前。少女终于一撇嘴，趴在我肩上哭出了声：“他杀了他们，他杀了他们……阿姐，他还是这么冷血。”

少女不住的抽着气，我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极其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透过燕无娇的肩膀，我看到陈子骜快步走过来，眼睛里有一丝焦急，我抱着泣不成声的燕无娇，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谁说任性的人天性薄凉，谁又知道她所付出感情，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

只不过，是没有人心疼罢了。

我静静拥抱着还在不断抽泣的少女，恍然看着天际，一天之际，晨光破晓，然而天空中还有大片大片的云朵遮盖在上面，显得十分阴郁。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一阵风，将天际的最后一块幕布撤去，谁会在乎，在这场风下，又会有多少久久建立的真心，被侵袭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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