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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第1页）

这一日，孙家的先只在屋外给迎春问了安，就由绣桔领着东耳房打了个转看了看，然后出去带了几个粗使婆子提了工具材料来到院里。叮叮咚咚的不过半日工夫，小厨房己整的利利索索。绣桔给干活几个婆子道声了辛苦，另又取了半吊钱说是大奶奶请喝茶的，然后遣了小丫头将几人送了出去。

拉了孙家的站了小厨房门口往里大略打量了一番。不大的小屋子粉刷修理的簇新，隐隐的弥着湿气。孙家的指着盛放东西的小套间门后的一堆家什，对绣桔道：“这些是日常好用的。大爷那里支的钱新买的。待过几日，这屋风干些便可用了。若有哪处不好再来找我就是。”

绣桔笑着说道：“婶子办事有什么不放心的，便是我们没想到的都替我们想到了。大奶奶请婶子过来喝杯茶歇一歇呢。”说完拉了孙家的手往正屋里走。孙家的忙拍了拍身上，掸落衣裳上的灰尘说道：“我就不进去了吧。你瞧我这灰头呛脸的，没的腌臜了奶奶的屋子。”

绣桔笑道：“看你小心的。咱们大奶奶不是那样爱计较的人。况且这也是为大奶奶办事受的。”说着打开门帘子将她让了进去。

孙永平家的还未迈进屋子便闻到一股子香甜味。再一抬头，当中罗汉榻上明晃晃的端坐着一个美人儿。米色长裙，粉红缎面折枝刺绣圆领袍，银月似的脸盘，乌黑的发上别一只衔垂珠的凤钗。

孙家的还是迎春刚过门时见过几面，只记的这大奶奶相貌出挑，面容可亲，虽说好看，总有一点子怯怯的意味。今儿再见着竟觉不是一个人似的，就那么静静瞅着你笑也不言语，可就让人不敢放肆的细瞧。

孙家的忙上前几步蹲下行礼。迎春笑道：“快快起来，绣桔给孙嫂子取个锦凳来再上碗茶。”孙家的起身摆手道：“大奶奶可折煞我了，可当不得，您叫我孙家的就行。”

迎春一面让了孙家的在榻下的杌凳上坐了一面笑着道：“有什么当不得的，谁不知你们两口子是大爷身边的得意人儿。我们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你们呢。”孙家的忙站起来道：“不敢称麻烦，大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就行。”

这边绣桔端了茶过来说道：“婶子就是太小心，大奶奶只不过说句话也要站起来回。尝尝，这是我们前儿回去时带回来的茶。”孙家的接过茶吃了一口只觉满口甘甜，细闻起来倒有一股烧板栗的香味儿。喝完对迎春笑道：“这茶该是奶奶这般人物喝才相趁，给我们喝了倒是浪费，只知道挺甜的，再也吃不出别的好歹来。”

迎春笑道：“茶，就是喝的，哪里还分什么人物，能赞它一声甜，这就是尝出它的好处来了。”又转头对绣桔说道：“去给孙嫂子包上一两回去喝。再有那小银锞子取点来。”孙家的笑了：“给大奶奶做点子事还不是应当应份的。哪里好连吃带拿的。”迎春笑道：“不打紧。知道你们家跟在大爷身边什么都是不缺的。这点子东西不要嫌弃就好。”

这边绣桔包好了茶叶放到孙家的手中。又取了一小把银锞子，待攒着的手到伸她眼前才放开，孙家的托着绣桔的手细看去，只见莹白的手掌中一小堆大如花生米，小如黄豆的小银锞子。做成各种形状，有各色花，鱼和小动物，足有三四十个。

绣桔将这些装进个荷包里递给孙家的笑着说：“一点小玩意儿，过年节下的给小孩子们顽吧。”孙家的叹道：“这些连我们瞧着都稀罕，哪里就舍的给他们糟蹋了。论理我们跟着大爷见的也算多了，像这样精巧别致的到还头回看到。到底是大奶奶府上连这样的东西都肯费这样的工夫。”

迎春笑道：“嫂子这话可说差了。如今这府里才是我们府上呢。”孙家的忙笑道：“大奶奶说的是，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迎春笑道：“好了。知道你们事忙，我也就不留你说话了。”说着遣绣桔将其送了出去。

绣桔送了孙家的出去，回来就看到迎春歪在床头的绿底银竹大靠枕上看书。绣桔拿了活计坐了桌边问道：“姑娘，这孙家的不过是个小管事，有必要这样客气吗？”迎春淡淡说道：“府里那些大管事是太太的人，只他们两口子才是大爷身边正经信的过的人呢，恐怕他们说一句倒比别人说一百句好使。再着我们这里只顶着个大奶奶的名头，什么也没有，论体面还不如人家呢。他们也不是那种仗势跋扈，目中无人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着人家呢。”

过了一会儿迎春问道：“昨儿老太太派人来说免了今日的问安。可打听了前面有什么事？”绣桔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绣活随口说道：“好像是太太和大爷去给哪家做寿吃酒去了。”迎春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

今日是孙绍祖好友陈六轩之母做寿。这陈六轩祖上曾任总兵驻守边防，后卸职还京，经朝廷开恩袭了指挥同知一职。因与孙绍祖家世想近性情相契，常相往来，私交甚厚。

今下了贴子请孙绍祖及府上内眷过去做客。孙母只带着两个丫头坐了马车，孙绍祖则骑马垫后领着几个下人护卫着来到了陈府。进了大门便有管事媳妇迎了上来将孙母领进内院一众女眷处。孙绍祖则是随着管事到了厅上寻了陈六轩。

因之间一向交情好，朋友也大都相识，便也帮着做些应酬接待之事。待酒席安排好了，众人入座。酒喝得几轮，菜也吃得一半，席上众人说话便越发放的开来。

因这一席上在坐的都是相熟友人，陈六轩偶说了一句道：“嫂子今天可来了，我家你弟妹说过几次想要结识的。”孙绍祖饮了一口酒微皱了眉道：“本该让她来给伯母拜寿，只是不巧身体不适。所以只我们太太来了。”陈新槐也道：“委实不巧了。家中早在我耳边念叨，赶明儿我带她到大哥府上拜会就是。”

邻坐邓桐也是一起常相玩耍的喝的脸通红，因吐着酒气笑道：“孙兄太也捂的紧，我们竟是从未拜见过嫂夫人。早就听闻贾府女孩才情品貌俱是少有的，只是生在那样的人家倒可惜了。”这边陈六轩一看孙绍祖有些脸色不愉对着邓桐笑骂“去你的吧。也不管能说不能说的。我看给你嘴上按个把门的倒好。”又打了个哈哈道“喝酒，喝酒。”

偏这个又是个不长眼色的直顾伸了脖子说道“我又没有说错，当日我还看过他们那园子里私下传出来的几首诗词呢，俱是上好的，依我说状元探花都比不过呢。”桌上旁人只做听不见。孙绍祖脸色却阴沉下来。陈六轩一看忙给邓桐又满上酒碰了杯说道：“叫你说的这状元探花也太不值钱了。提那些文诌诌的做什么。往下就是打猎的好日子了，商量着找个好日子我们去放鹰才好。”邓桐一听却是来了精神，一口喝干杯中酒瞪着陈六轩高声道：“正该如此！”又忙着问：“什么时间？正好，我前儿得了两只好鹰正在熬着呢。若赶不急用以前的也成。”周围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陈六轩朝孙绍祖先是无奈一笑才对邓桐叹道：“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己经成亲立业的人怎么还是这样的直脾气。亏得是自家兄弟，要不还不知怎样得罪人呢！”孙绍祖也知其脾气，遂放下不快和众人一起说些谁家的好鹰好马又那里的猎物多些等话，只待准备好了便相约去郊外打猎。虽说孙绍祖口中不提，心中却是仍存了一股火气。

内宅里，孙母也与众人一一相见，陈母拉着孙母坐到上首道：“也不是整寿，叫我说自家人吃一桌就罢了，我这儿子非要请了亲戚朋友来热闹一番。他们小辈的来就罢了，怎么好劳动你给跑来了。”孙母笑道：“这还不是因你儿子孝顺你。难道我来还不欢迎不成？”

陈母也笑道：“叫我说他是借着名目光名正大的喝酒热闹才是真的。平常来倒罢了，特特为个生辰来一趟，倒叫我不敢当了。”因看到后头只侍立着两个丫头便问道：“怎么没让你儿媳妇跟着？平常她们上下周旋也累的慌，今儿这大姑娘小媳妇倒来的多，正好一起痛快的顽一天。我家媳妇往常也爱做个诗啊画的，听说你媳妇好才情，前几日就在我跟前唠叨说是要结识一番。”孙母叹了口气道：“她千金小姐的，身体娇贵着呢。不像我老胳膊老腿的偏爱动弹。”

下头这来祝寿的太太小姐们大多倒是比不得迎春高门世家的，只是听这语气倒不知是夸耀还是贬斥了。陈母当下也不好多说，只又拉着孙母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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