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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3夜与屠戮（第1页）

落羽城，在云端。

千百年来落羽遗族在这座浮空城繁衍生息，自称洛氏。洛氏一姓源自“落”字，据说某个修为通天的羽主在任的时候，为了摆脱落羽遗族的命运，撕裂了某种恐怖的契约，为现今的“洛氏”争取到了自由的权利，后人撇下了头顶的帽子，本族改姓洛。

羽宫，落羽城最华丽的建筑，通体都是用珍稀的无垢石打造，外形神似未开屏的孔雀，只不过去掉了华丽的色彩，只剩下无瑕的洁白。无垢石号称不染凡尘，纵使万年风吹日晒也能保持洁白的特性，深受洛氏上层阶级的喜爱，当然如此奇异的石头，价值也不仅仅局限于美观。

洛明风痴痴的站在羽宫大殿里，与往日风轻云淡的模样出入极大。他面前站着一高大男子，白金拼色衣衫，头顶一凤纹冠，背手而立，不怒而威，正是现落羽城羽主洛明轩。

兄弟二人这样的会面略显尴尬，其中缘由还得从“眠”说起。“眠”是一种上古凶物，体态并不固定，有黑眠、白眠之分。白眠以草木精气为食，黑眠以活物血气为餐，它们的分泌物都有着强烈的催眠致幻性，故名曰“眠”。“眠”之所以称为凶物，是因为其存在的地方，往往是万物凋零，枯骨遍地，加上它近乎不死的强大生命力，人们只能依靠封印来遏制它的恶行。

不久前洛明风从封印黑眠之地归来，随行的洛天天右手无名指沾染了黑雾，出现了古籍里记载的黑眠印记，至今都未曾有清醒的迹象。洛明轩为此事费尽了心神，尽管落羽遗族流传下的秘典里有对症下药的方法，可用在年仅十岁的儿子身上肯定不妥，年龄太小可经不起折腾，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就得不偿失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同意用秘法唤醒天天的。

洛明风很是自责，面对天天的父亲，自己的兄长，他详细的复述了一遍当晚的情形，随即表态道：“羽主，天天的事…”

见洛明风欲言又止，洛明轩也不好责怪他，转而问道：“你所提及的金羽可还在？黑眠的封印松动怪不得你，指不定跟那古怪的金羽有关”。

听洛明轩这么一说，洛明风顺势掏出了金羽递了上去，“没有保护好天天的人是我，明日我便启程将药老寻来，丹医之术通天的药老肯定有办法唤醒天天的”。

“药老布医四海五域，有关他的传闻几乎成了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寻药老一事自是不能让你去操劳，我已安排好人手，至于能不能寻到，就只能看天天的气运了”

洛明轩说完，左手凭空一握，那金羽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落入他的手中。洛明轩在触碰到金羽的瞬间，便露出惊愕的神色，随即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向着不明所以的洛明风道出三个字：“惊鸿羽”。

“什么！？”洛明风失态的叫出了声，他很清楚惊鸿羽意味着什么，也记起来被某任羽主打破的祖训：天降惊鸿羽，庇佑羽之子，遗族奉为主，护道即吾命！

若是千年前，这惊鸿羽出现，洛氏肯定不敢有违祖训，必定会恪守护道的使命。不过那位惊才艳艳的羽主出现后，以绝世修为破除了血脉契约的禁锢，血脉约束之力对延续至今的洛氏来说，已然没有了致命威胁，只要修为足够，抵抗反噬不是难事。洛氏断不会将偌大的落羽城拱手送人，何况惊鸿羽可是无上之宝，意味着一位绝世强者的诞生，洛明轩隐隐看到了落羽城未来的强盛，一念至此便覆水难收。

将惊鸿羽妥善收好后，洛明轩一脸正色说道：“明风，你我兄弟一场，应当同枝结气，事关我落羽城的未来，此事万万不可外扬。至于知情人士与不知下落的羽之子，一个不留！”

洛明轩一番话如空谷绝响，先是道明了兄弟立场，再是搬出了落羽城的未来，让洛明风明白此事已经不能善了，不管那个山中小村的村民知不知情，他们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了。就算多年来这些凡人的子子孙孙对镇压黑眠出了不少力，于洛氏来说，也只不过是再寻一村镇，费些力气种下血脉奴印，略微有些麻烦罢了。

倒不是说洛明风心地善良，能到他这个修为的，哪个双手没有沾满了血，只是他洛明风从不对无辜的人下杀手，如今怕是得推翻这个原则了。

……

是夜，星月无光，有小雨。

忙碌了一天的村民抱怨了起来，不知是野兽还是人为，村尾古井旁被倒腾出了个大坑，煞是奇怪。村长张根力排众议，招呼着大伙儿把这个坑给填上，这一填就是一整天，天知道这大坑有多深。

张根看着被填严实的地洞，愁了好几天的脸色，终于好转。他很清楚“它”已经来过了，不过好在村子安然无恙，也就无关紧要了。最值得可喜可贺的是家里添了个白胖小子，“老天待我不薄啊”，张根如是感叹，然而他并不清楚，真正的厄运即将来临。

……

雨越下越大，夏夜的热暑被冲刷的一干二净，村外的山林迎面走来了一位黑衣老者。老者没有刻意的避过雨滴，却没有想象中落汤鸡的样子，只是偶尔望向天空，没有丝毫情绪流露，他满头银发随意束了起来，脸上岁月的痕迹很明显，眼神很柔和，看起来很有精神。

老者雨下游林，好似闲庭信步，说不出来的悠然味道，他的目光随意驻留，心中却有些骇然。此处的封印阵式果然不简单，只怕是地底下有着了不得的东西存在，以老者的阅历看这阵式，也只能窥得一二，无奈之下又记起这趟出行的目的，只能讪讪作罢。

雨水填满了鱼塘，这才停息，而风却大了几分。洛明风趁着夜色，再次来到了村尾古井旁，看见被填上的大坑，不由叹息了一声，不该存在的人就随风而去吧。

村子本就不大，人口也不足千数，若不是洛明风怕影响到封印阵式，大可用莫大威能的术法完成屠戮，而此刻他手持一把寻常铁刀，一步杀十人，这样的杀人效率也是极高，不消一会儿就从村尾杀到了村头。

眼下杀了这对夫妇和婴儿就可以放下屠刀返回落羽城了，洛明风隐隐有些颤抖，刚把一个老人家的头砍了下来，顺利回收了鸣石，他明白既然出了手就不能留活口。刀举过了头顶，张硕奋力的用身体挡住已经疯傻的妻子，又用暗淡的目光瞅向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悍然迎向了锋利的刀刃，血色混合着雨水在地面汇合成小溪，没有人悲伤，因为懂得悲伤的人都已不在了。

襁褓中的孩子啊，还没来得及给你取个名字，血水就隔离了阴阳，做父亲的滋味究竟如何，是欢喜还是离殇，或者只是取名赐姓……

婴儿像是被血的味道刺激到鼻腔，发出溺水般的哭泣声，洛明风没有犹豫，再次挥起了屠刀，可这次的刀却没能落下，一股热浪从体内喷涌而出，从内至外的灼痛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洛明风也算是坚毅之人，可奈何身体不听使唤，一阵瘫软扑倒在一旁，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血液在沸腾，血管在爆裂，强烈的痛楚如剥皮抽筋一般，昏死前最后的念头化作两个字：血契。

待洛明风醒来，村里有不少尸首已经不见踪影，偶尔几只山中豺狼畏惧的看向他，发现他醒了匆忙溜进了山林。

洛明风此时非常狼狈，满身的血迹，像是从血池里打捞出来的一样，好在他身体恢复力异于常人，经历了血契反噬还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若非血契之力百不存一，此刻的他恐怕已化作一滩血水，踏上了黄泉路。

那个男婴定是羽之子无疑，弱化的血契也有如此威能，着实让洛明风吃了暗亏。他不确定羽之子是否还活着，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豺狼叼走，这时候怕是骨头都不剩了。

出于天性谨慎，洛明风还是搜遍了附近的山林，随手灭了几波冒失的兽群，没找到尸骨的他总难安心，奈何几经寻找无果，也只好作罢，他站在灰羽鹰背上，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山林，默默离开了。

……

天色渐渐亮了一些，却始终是灰蒙蒙的，不一会儿又下起了雨，雨势愈演愈烈，赶走了贪得无厌的豺狼。

曾经与世无争的小山村，空留下无人的屋舍，默默追悼逝者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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