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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币十七节（第1页）

手术完成之后，预计三个月到一年的生存时限。看着千寻消瘦的面容，感觉心更疼了。她本就是个善良的女子，却落得这般境遇。而且其倔强程度也让人又爱又恨，一口回绝舅妈的照顾。她的舅舅害怕她情绪激动，影响术后调理，无奈之下将照顾她的任务托付给了我。同时，还愿意以保姆市场的价格为报酬。

一开始我不想接受，但问过千寻之后，她出乎意料地让我收取那些酬劳。她说"她们若要给钱，你便接着。怕什么？我虽然恨他们，但并不恨钱。想想，咱俩现在这种情况。你的班指定不能再上了。生活开销总得想办法弄点吧？如今送上门来了，别作清高姿态了。那是男人做的事。"

我很惊奇，又欣喜。因为她这种心态，对术后治疗乃至往后生命的延长都有极大的帮助。同时对她也极其的佩服，明知生命的时限，仍旧这么淡然。不由得在内心对其爱慕之情更深了。

千寻说"我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其实生命的限度在我们出生便设定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临死神门前的时候，我真就舍不下一些人。"

她拉着我的手，眸子里尽是贪婪。我爱她的霸道，她的占有。我确认自己属于她，属于我的千寻。

"乖！好好休息。等这段时间过去，我陪你回家看爷爷奶奶。"将她的手塞进白色的被子里，附身在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她听话地闭上眼睛，移动了一下身体。

出了医院门，正碰到了她的舅舅。他将这一个月的酬劳给了我，同时还不停的道谢。我却在想，似乎与千寻有些辜负了他的关爱。

拦了一辆车，回家。

在街边菜场买了点食材，准备中午为千寻炖汤。说来，这道菜还是她亲自教我做的。也是她最喜欢的——番茄猪肝汤。

事先早已准备了厨房的应用之物，若没有突如其来的意外，我与千寻也许正在研究新的菜谱。

将所有食材投入沸腾的汤锅中，盖上灰色的瓷盖。然后拿出放在碗柜中关于菜谱的书籍。这是我们之间的习惯，爱汤，也喜欢亲自做。因为炖汤的途中，可以有空余时间研究下一道汤的做法。

往往千寻看书也是这个时候。她总喜欢在做饭的时候拿着一本小说静坐在旁边，甚至于那顿午餐或者晚餐会被她毁掉。

嗅着在瓷盖边沿冒出的热气所萌发出的香味，心底再次升起熟悉的成就感。这成就感源于千寻的比喻。

她说，从古至今都是男人专政。张爱玲将通向男人心的道路比喻为他的胃。而女人恰好天生便是料理家的命。且道家老子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如此说来，男人在思考的时候，有一半的灵感来源于胃。古语有云，'民以食为天'。男人的政治无非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假若女人将一道菜做得极差，男人的胃生了怨恨。在治理国家的时候必定会有所遗漏。现代有铭言也称'细节决定成败'——若依此观看历史，会惊奇的发现，男人们的战争全源于一盘菜。

将这充满了钱氏幽默的番茄猪肝汤盛起，小心翼翼地用保温壶装着。

搭车来到医院。刚一进门，便看见了千寻的舅妈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她瞧了我一眼，起身，旋即微笑道"你来了！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她后面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千寻听的，语气中包含了几分恳求。

将汤放在床边的桌上，然后把病床餐桌移动过来。

"来，尝尝我做的和平之汤！"只有我们懂的幽默。千寻笑了笑，接过热气腾腾地保温壶，缓缓喝了一口。

"不错！妾烹之珍馐，可安天下太平也！"

——经过两个礼拜的调理，千寻基本上可以下床行走了。我也经常陪伴她探视其它病友。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初次接触千寻时，会觉得她很害羞，其实她是在慢慢培养彼此之间的热度。她会用满腔的善心去关照所有人。我若在家炖汤，她常一人在住院部的草坪上散步。且常与一些老人聊天，久而久之，她的个性在医院出了名。并且，都知道这是位还剩一年寿命的女孩子。

时至整整一个月，千寻的舅舅替她办了出院手续。临走前，他问我们居住的地址。给了他。

车缓缓开入主干道中，透过后视镜瞥到了身材高大，但一脸落寞的他。像父亲送别孩子一样。临走，千寻都没有喊他一声。

回家之后，千寻欲随我一齐去菜场买菜。恐那里人多，空气不好。便婉拒了她。送其上楼之后，我才折转过来购买食材。

仍是汤类，些许蔬菜加上一小碗白米饭。人都大病初愈时大补，我却不这么做。依千寻的心态，一切自然会好转。若拿一锅汤比喻为人，那汤本身就是营养的，至于美味，不过是附带的调味料。就像肚子与舌头。肚子除了生血食物之外，能够消化的都行。偏偏舌头挑三捡四，专拣刺激味蕾的食物。

人的身体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心态。这鲜汤蔬菜之类，无非是犒劳一下肚子罢了。至于舌头，与脸皮是一样的，形同鸡肋。

一整天光去研究食谱去了，千寻从旁指导。到了晚上用过餐后，与她一齐洗漱完毕，早早就躺在床上去了。

"好久没那啥了！小美！"千寻的手轻轻在我的肚子摩挲着，渐有往下的趋势。

我赶忙抓住她的手，斥责道"别胡思乱想。你才刚出院呢！"

她嘿嘿一笑，咬了一口我的耳朵。说"怕什么？我又不是男的，没有那方面的力度可伤。"

"谁说没有？不论男女，只要动了这个念头，身体就有所消耗。所以，你现在需要清心寡欲。OK？"

"可是，抱着你，我很难清心寡欲咧？"千寻苦苦说道。

看着她的模样，活脱脱一个骗人贞洁的女色狼。这是男人常用的招式，她倒是运用得惟妙惟肖。说实在的，拥抱着她，我的心也悸动得很。大抵是久时间未能这般亲密接触罢，变得敏感了许多。

"那我搬自己房间去！"

"噢！on！不行，你得陪我。"千寻疾呼奋喊道。

最终在威胁之下，千寻才老老实实地睡去。借着床头朦胧的台灯光芒，细细端详着她的样子。就像天堂有残缺的天使一样，尽管外表有所遗憾，但内心却完美于很多人。她醒时，我从不曾感受到生命急促的悲凉，反而因为她更觉开心。大抵是因为她的声音，还有身影，时常围绕着你吧！就像春季午间的阳光，给你一种隽永的温柔感受。好似儿时偶然间碰见的大人，他的举手投足都会令你产生莫名其妙的舒畅之感。

现在实质抱着她，却暗自神伤。害怕终究会失去。若是时间能够洗涤一切，那么我便憎恨着时间。它让人变得无情。更何况，一段记忆的消亡，总会伴随着时光中蕴含的煎熬。

面对千寻，更像是等待着失去。就像知道前路的行者一样，他的目标是成功。可我，却是死亡。平淡却深沉，蛰伏在深海的凶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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