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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上相逢（第1页）

陆之道说，有些恶鬼会自行潜入地府。孟婆就想不明白了，他们来干嘛？是在上边儿过的太舒坦了，想来下边儿吹吹鬼风，看看血池的风景？还是说良心受到谴责，要自愿来受罪？

“厉鬼在阳间活不了太久，千年已是极限。因为他们没有肉身，魂魄会散。他们也想要入轮回，却苦于没有办法，只能自行到这阎罗十殿。”陆之道知道孟婆心有不解，便善意解释道。

“没有肉身，找一个不就好了！”孟婆想也未想，开口便道。

孟婆说这话时全凭第一反应，已然将自己身为地府鬼差的身份和职责抛之脑后。若是平日，在地府说这话可是要到炼狱里头给小鬼打舌头的。

毕竟鬼附身凡人，要吞噬凡人的魂魄，此为违逆天道，这是其一。其二鬼吞魄，让凡人入不得轮回，会扰乱阳间跟阴间的秩序。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地府若真收了这种鬼，也是给自己添堵。万一人家撒起疯来，搅得地府一团糟，这锅还是得自己背。

所以说，鬼附身真的是件要不得的事情。偏如今孟婆全然不把这当一回事儿，嘴皮子一溜，随口就说了出来。

陆之道听了她这话，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也好在他知道她傻，且他也从来不屑于打小报告的这种事，便也只是好心告诫她，“孟大人为人单纯，性子耿直。你能提出自己的异议，这是好事。只是平日里也要谨言慎行才是，毕竟你如今做了这地府的判官，身上可是担了不小的责任。说话做事，可都要三思。”

陆之道到底是从凡间来的，说话一套一套的。凡是能暗着说的，就绝不明着来。说话做事也总能拐上个九曲十八弯。

可他既然知道孟婆是个傻子，他就不该还故意将话说的这么隐晦。因为他说了一堆，孟婆都没听懂到底是个啥意思。不过陆之道后来跟她举了个例子，她也就明白了。

就听得那陆之道缓缓开口道，“听说孟大人先前在奈何桥的时候，曾因行事不严谨而犯过错是吧。”

好嘛，连上一个工作岗位也要拿出来鞭尸了。孟婆咽了两口唾沫，生硬地开口道，“嗯，谢陆大人教诲，小孟懂了。谨言慎行，小孟记住了。”

“嗯。”陆之道听她声音都变了，心知她听出了自己的话外音，便欣慰地点了点头。

陆之道这个人，除了不好好说话，其他方面还是可以的。比如在引导小辈的三观和科普地府常识上，他总是责无旁贷，一马当先，做的还尤为出色。所以现在孟婆有了疑问，他便要细心解答。

“刚刚孟大人说到鬼附身，呵，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附了那凡人的身，吞了那人的魂，死后他便要代那凡人进这阴曹地府。可他仍旧是只厉鬼，他那命理簿子会记住他所有的过往。他入不了那轮回，只能下地狱。可他若不入这地府，继续做只厉鬼，不断噬人魂魄，到最后，也只会被反噬其身，丧失本性。要想再附别人身，也是难上加难。到最后仍逃不脱一个魂飞魄散。”陆之道捏着案上的笔头悠悠说道，那姿态，恍如凡间的老夫子。

孟婆听了他这长篇大论，终于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她缓缓抬眸看向他，“刚刚听得陆大人一番教导，深有感触。小孟忽然想起件事，其实我今日来，是来找陆大人借那厉鬼的命理簿子的。因听仲商说，那簿子是在陆大人这里。陆大人你能给我看下吗？我之前一直觉得那簿子有点奇怪。”孟婆抬头，面带诚恳道。

孟婆今日来，本就是来借清和的命理簿子的。可是进门时受了惊吓，便将要事给一股脑儿忘了个干净。幸得陆之道的提点，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

那陆之道也是委屈的很，自己跟这么个傻子说了一通，偏她也就听到了“命理簿子”这四个字。

这孟婆不大懂世故，所以全程都未注意到陆之道那已经阴下来的脸色，说借便就真的上前来借。她甩开步子大踏步迈到他那堂上，倒也不跟他生分，“陆大人，那簿子你看过没有？”

“翻过一次。”陆之道见她已经堵到自个儿面前了，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思虑片刻，便从左手边的浮雕匣子里掏出了那本簿子。

“这簿子真的很奇怪啊，明明那厉鬼都活了好几百年了，可这簿子里有字儿的就那几页。好像，他只活了十几二十几年似得。”孟婆将那簿子捧在手上，一边仔细翻动，一边漫不经心道。

孟婆因双眼一直死死定着那簿子，便没注意到，陆之道在听见她那句话时，眼神暗了几瞬。

“陆大人，你刚刚不是说，厉鬼入了阴间也还是厉鬼，这命理簿子会记载他所有的过往。那……这簿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就这么几页？”孟婆放下簿子，疑惑地看向陆之道。

事实证明，刚刚陆之道那番科普，她还是听进去了的。

“会不会……这簿子其实不是他的？是他从其他鬼魂那里偷来的？”孟婆猜测道。

陆之道这回没再答话，只是沉默不语。

孟婆见他不说话，便以为自己猜对了。心里暗暗嘀咕，这命理簿子竟也有弄错的时候吗？不都说这簿子是阴间专有吗？如果说这簿子真的是清和偷的，那他又是偷的谁的？怎么偷的？真是太奇怪了！

孟婆这来察查堂一趟，啥疑惑都没解开，反揣了一兜问题走了。走之前，顺手将那簿子也直接借走了。她想着自己可得好好研究研究，看看这簿子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走至半路，途径一座石桥。石桥建于两崖之间，崖下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偶有不知名“飞行物”掠过脚下，蹿上头顶。孟婆走至其上，也恍如走在平坦大道之上，且一边翻阅簿子，一边向前走。眼睛盯着簿子，根本不看路。

她因瞧那簿子出神，走路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若不是因为脑袋撞上了个东西，她都不知道她前头站了人。

她平日走路豪迈，路子极野。这一头撞上去，差点没将手上的簿子给抖落掉。她撞的那东西倒也不是旁的，是块质感有些坚硬的胸脯肉。

她收了收手中的簿子，退后两步，抬头想要看看是哪知鬼敢挡她路。然后甫一抬眸便瞧见了九居站在了自个儿面前。他正眯了双眼，嘴角带笑地低头瞧着她。

“怎么是你啊小九？”孟婆见到是九居，一下子有些愣神。说实话，她没想过能这么快就又见到他。

她平日受不得美色，更何况还是对自己笑的那么好看的美色。九居对她笑，她便也抿着唇对他笑。可是笑着笑着忽又有些难为情起来，于是假装伸手摸了摸脑门，想要缓解她这有些尴尬的情绪。

九居见她挠头，还以为她刚刚脑袋撞自己身上那一下给撞疼了，未曾多想，便伸了两手帮她揉脑袋。他手法很好，一手托脑勺，一手摁脑门儿。劲儿也不大，就那么轻轻揉着。然后没多久，就给她脑袋上揉出一个红印子出来。

孟婆毫不知情，只当自己依旧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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