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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恩恩走过来。
我忍住泪水,声嘶力竭地喊道:“走开,混蛋!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恩恩的眼里掠过一丝忧伤,他伸开双臂,很自然地揽住我的肩,教室里一片静默。
恩恩附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小玉,我们去操场走走吧。”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有四十三双睁大的眼睛在目送我离去,我的世界幸福得有些混乱。
像所以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我默默地喜欢着恩恩。但我只是喜欢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分享着他的成功和喜悦,仅此而已。如果不是“画像事件”发生,也许我永远不会说出来,就当是一个青春的秘密,永远埋藏在我心底的最深处。我知道恩恩是出色的,像我如此平凡的女生不适宜在他身边出现。我喜欢他,单纯地希望只要他能开心,宁愿他的名字跟光彩照人的班花、校花出现在一起,而我只会默默地真心祝福他。
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在我最讨厌的物理课上,“灭绝师太”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我仰着脑袋看着他,一会儿工夫眼前就茫茫一片雪花白,没办法只好拿出一张白纸画钢笔画。自从喜欢上恩恩,我也开始喜欢上了钢笔画。他就坐在我前方不远的位置,我可以很好地观察他。他的眉目神色深深印刻在了我的心底,很自然地,我拿起画笔画出了他的样子。
春天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淡淡地洒在他的身上,就像一个金色的天使,美极了。于是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已,忘记了一切。世界开始隐形,只留下了恩恩和我。
我微微笑着被“灭绝师太”愤怒的声音震醒。“小玉,站起来!”接着她一把抓过我前面的白纸,开始发飙。
我低着头,她的声音在耳边嗡嗡振动:“大家都看看,小玉上课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难怪成绩一直那么差。”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我心里难过极了。我只在担心恩恩,怕自已愚蠢的行为会连累了他。
“灭绝师太”可能真的是气急了,开始口不择言:“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将来四处游荡,流落街头。你以为恩恩会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吗?醒醒吧,别做梦了。”是的,我一直在做梦。我不期望恩恩会喜欢我,可是我总有喜欢恩恩的权利吧。只是不知道我的喜欢会给恩恩带来多大的麻烦。我心里祈祷着:神明的主啊,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一个人承受吧,不要累及恩恩,千万不要。
那节糟糕透顶的物理课在“灭绝师太”对我的批斗中结束了。“灭绝师太”气愤地甩门而去,临走还冲着我叫嚣:“小玉,是你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时间。”我低着头站在位子上,就像站在了一个没有人的小岛的中央。窃窃私语、嬉笑抱怨,纷纷从四周涌来,我空荡荡的内心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我不知道恩恩在做什么,更不敢去看他,他心里肯定恨死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逃离。
这个时候,恩恩走了过来。
我跟着恩恩一路去操场。他轻轻地揽住我的肩,温暖顺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渗透到了我的体内。我说:“恩恩,对不起。”“小玉,你不要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恩恩的手指稍稍用力,抓着我肩上的肌肤。
“可是,今天的事情……”“小玉,不要再说了。你平静一下吧。”后来,我们牵着手在跑道上一圈一圈地走。天高云淡,微风徐徐。两个人都再没有说话,直到走得累了,才在高高的看台上坐下来。
恩恩摸摸我的马尾,说:“小玉,你不要怪老师,她是好心。”“嗯。”“小玉,你很聪明,只要努力,一定可以把学习搞上来。”我没有说话,我只知道自已相貌一般,资质一般,却敏感而脆弱。从来没有人夸过我聪明。恩恩说我聪明,我心底黯然。一般男生面对不漂亮的女生总是夸她聪明,是这样吗?恩恩是在安慰我、同情我吗?我突然觉得自已很可怜,忍不住哭了起来。
恩恩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掏出纸巾来给我擦眼泪。他说:“小玉,你不要哭了。看到你流泪,我心里很难过,真的很难过。”这时候,上课铃响了。我抹了一把眼泪说:“恩恩,谢谢你。我没事了,你回去上课吧,我想自已静会儿。”恩恩没有动,他看着我说:“小玉,我陪你。”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哭得眼睛都痛了,就趴在恩恩的腿上沉沉睡去,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我和恩恩生活在一个很自由、很轻松的世界里,没有考试,没有老师,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冷眼鄙视,他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着,从清晨到黄昏,从大海到原野……我挣扎着不想从梦中醒来,可最后还是醒了。
恩恩低着头看我:“小玉,做梦了吧,我看你睡觉的时候一直都在笑。你微笑的样子就像天使。”恩恩对我做的已经足够了,如果这是一种青春的经历,我觉得它已经接近完美。有这样温润的话语,有这样彼此相守的时刻,能够在这样温暖的午后躺在他怀里睡上一觉,我还能再有什么奢求呢。也许恩恩是对的,我是应该好好学习了。于是我说:“恩恩,我会好好学习的。”恩恩笑着握住我的手。
已经是放学时间了,我们并肩回教室取书包。第一次感觉校园是那么美,丁香开得那么好看,空气中满是香甜的味道。
在学校门口分手的时候,恩恩拍拍我的肩膀说:“小玉,再见了。”我微笑着招了招手,没有说再见,幼稚地以为这样会让彼此永远都不分开。
“小玉。”恩恩突然在身后叫我,“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跟你在一起。”恩恩和我都清楚地知道无故翘课的后果。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是承诺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恩恩也不是。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可以承受世间的一切。
后来我才知道我所谓的力量是多么的弱小。
班主任的电话比我的脚步早了好几个小时,我推开门看到了妈妈悲伤的眼神。妈妈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玉玉,快吃饭,吃过饭我带你去班主任家里。”我很平静,默默地吃着饭。
出门的时候,妈妈不经意地问:“恩恩一定很优秀吧。”“恩。”在义正言辞的班主任面前,我的力量骤然消失。她说恩恩是学校重点保护对象,学校绝对不允许他出现什么问题。她给了我两种选择,要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保证跟恩恩断绝关系,要么转校。
我不知道班主任有什么权利让我保证,我不知道我需要跟恩恩断绝什么关系,我觉得我的世界是如此黑暗,我倔强地沉默着。
班主任改用糖衣炮弹:“小玉,我知道你喜欢恩恩,你也想要他好。可是你跟他这样下去,他会受到影响的,对不对?你去三中吧,三中也不错,他们校长是我的老朋友,我会请他关照你的,你和恩恩,等考上了大学再联系也好啊。听老师的话,老师不会骗你的。”我咬紧嘴唇说:“好,我转学。”我知道我的决定让妈妈失望了,她肯定希望我能接受前一个选择。在女儿的学业上,重点中学肯定是她内心最期待的,可是我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班主任是对的,我希望恩恩好,只要对他好的事,我都会去做。他好我就好。
班主任笑着跟妈妈说:“既然小玉选择转校,我们就要尊重孩子自已的选择。其实三中也挺不错,每年的升学率也很高。只要小玉努力,考大学没问题。”我就像一个木偶人一样,呆呆地跟班主任说再见,然后跟着妈妈离开。
“小玉,”班主任在身后无比亲昵地叫我,“明天你就不要去学校了,你的东西我会叫人帮你收拾好送到你家里去的,到了新学校,要好好加油哦。”她如此残忍,甚至不给我和恩恩最后见面的机会。我点点头,宁愿相信这些都是为恩恩好。
真的没有说再见,我就离开了恩恩,去了三中。我知道这样是对他好。
当一个人穿行在陌生的校园里,我常常会想起恩恩,想起他说的话“你不是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跟你在一起。
我不说再见,因为我知道我们并没有真正分开。岁月流逝,也许他会慢慢把我淡忘,但只要他好,我就好,忘记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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