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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肚子男人姓田,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他的绰号叫“田瓜蛋子”,曾经是个种甜瓜的。十年前,宝日浩特要开辟新城,他提前知道了信儿,便用极低的价格买下了大片土地,用石棉瓦和旧砖头盖起好几栋两层或三层的小楼。正式征地时,尽管这样的小楼连好猪圈都不如,却卖了个高级别墅的价格,成麻袋地往家里搬钱票子。
“田瓜蛋子”发财以后,没有像大多数失地农民那样,或是将钱存到银行,或者天天神吃海塞地坐吃山空,而是开过网吧,开过洗浴中心,总之是不管黑的黄的还是白的洋的,只要有钱赚就干,财富不问出处嘛。特别是这两年房地产市场火热,更让“田瓜蛋子”借机发了大财。据说,他每天最犯愁的是有钱花不出去,他的那个胖老婆每天都要数钱数到手抽筋儿。最后,实在是数不动了,这才不得不答应自己的男人再找一个帮忙数钱的小女生。没想到,这个帮忙数钱的小女生在帮忙数钱的同时,还利用业余时间帮“田瓜蛋子”又种出来一个“小田瓜蛋子”。于是,又找来一个帮忙“看瓜”的小女生。结果,这个帮忙“看瓜”的小女生又帮“田瓜蛋子”串儿出一个“小小田瓜蛋子”来。于是,又找来一个帮忙“看瓜”的小女生。结果,这个帮忙“看瓜”的小女生又又……如此循环往复,又又又又,最终的结果是六个小女生串儿出六个“小田瓜蛋子”。
为此,人们在眼红心跳的同时,给“田瓜蛋子”的七个老婆送了一个绰号叫“七仙女”。最令人钦佩的是,这位“田瓜蛋子”先生不但在捞钱方面是把好手,在调理女人方面也是一个天才。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瓜田”里的这七个女人却是一团和气,共同住在一个有七层的别墅楼里相安无事,轮流服侍着她们共有的这个“大甜瓜”。
“既然都是朋友,那就车上说吧。”
春姑娘见我有些发呆,抿嘴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钻进了主驾驶的位子。
“甯老师的大作我可是经常拜读呀,好,好!”
“哪里,哪里,都是一些应景儿的东西,我现在就是……田老板在咱们这个地界儿跺一脚,北京都有震感哟!”
“哪里,哪里,小财,小财!”
我和田老板在后座并排坐着,一吹一棒着,感觉如同相声,一个是逗哏,一个是捧哏。
“请下车!”
春姑娘说着,将车子停了下来。
当我从车子里钻出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那个据说是这个小城市里最有文化味道的茶楼了,它有一个文味十足的名字,曰“茗匠”。走进茶楼的门,眼花缭乱,满墙的“曹衣出水,吴带当风”,满室的“小桥流水,清泉古藤”,满耳的“大吕黄钟,霓裳羽衣”。
这就叫“假作真时真亦假”吧,假文化已成时风,还有谁在乎真呀。于是,我在这个到处流淌着自来水的茶楼里,像刘姥姥一样地绕来绕去,东拐西拐,上爬下落,跌宕起伏,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叫“真趣”的小阁子里坐下。
我抬起头,扫了一眼这座小阁子的内饰,墙上挂的是做旧的仿古名画,地上摆的是仿木的塑料家具,还是明清式样的,脚下踩的是黄色地毯,纤维机织的。
环境还真的是熏陶人的心灵,文化不管真假,都能让人高雅起来!
在这样一个充满着文化意味的茶室里,一贯以风情万种而闻名于市的春姑娘也开始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站起来,端起一盅茶,用很动情的语气来了一个开门见山:“我今天借田老板的茶借花献佛了!别看我今天只是一个坐陪的,可有些话还是我说比较合适。我们都知道,田先生的人生命运也是十分的坎坷的,他能有今天也是经过了太多的摸爬滚打的,也是经过一番不懈努力之奋斗的!前一段时间,田老板无意当中看到了一部电视剧,很感动,很受启发,也想把他自己的经历写成一本自传的书,就叫《奋斗》吧。有了这个想法后,田先生就找到我,他知道我跟本市的一些文化人有联系,熟悉本市的文化情况,就让我推荐一个最好的作家,我就想到了您,我们的甯大作家!”
春说完,田瓜先生也站了起来,把茶盅里的茶一仰脖子就干了,此即《红楼梦》里的所谓“牛饮”吧,然后哈哈大笑道:“是啊,是啊,春姑娘说的就是我的意思,我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也想填补填补自己的脑子,包装包装自己。如果甯先生的这本书写得好,我愿意投资成电影或电视剧,请春姑娘当主角,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春姑娘更加的兴奋,叫了起来:“真的吗?那可就这样定了,我可喜欢《奋斗》里的那个女主角、女一号啦,她叫什么啦?哎哟,这几天的事儿太多了,我这脑子呀!”
春姑娘和田瓜先生在一唱一和着,我将那一小口刚刚润过舌尖的汤汤水水使劲儿地咽了下去——
好后怕呀,真是说话要三思呀!自打当上这个文史记者以来,我每天都是扎在故纸堆里了。好庆幸刚才的那句“应景儿”的话没有说出中间那半截儿来。坐在车上与田瓜蛋子相互吹捧时没说出口的那半截儿的话就是:“我现在就是写死人的,别人才写活人!”
想到这儿,我习惯成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和圆珠笔,准备采访记录。
“我就那么点儿事,就请甯先生劳心费神地多多美言吧!此书完成之日,就是我田某重谢之时!”
此言真的挺实在,文不够全靠凑,事儿不多全仗词嘛。
从茶艺楼里出来,春姑娘把我送到家门口,便与田老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了,很是让人眼红,心头泛酸。
“唉,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没精打采地爬楼梯回家。进到家门,连衣服也没脱,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这两天可把我累惨了。
“小甯,小甯,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联系,你能听到吗?”
朦胧中,突然听到老韩头儿正在用他那特有的公鸭嗓儿在叫我。
“哎呀,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进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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