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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章 清汤祸水（第1页）

老韩头儿走了以后，我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太饿了，这才爬起来，下楼，打算找点儿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去。此时，已是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了，时至初秋，天已有了黑下去的意思了。不知不觉中，我又踱进了凯悦宾馆楼下的那个“南城对饼铺”，下意识地抬起头，望了望头顶上的那一排排、一扇扇的窗子，不知那里面又在上演着几多爱与恨的好戏。

因为又已过了饭口，店里的吃客只有三四位的样子。那个矮胖的大美人还在，打着哈欠，依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神态。

“啊呀，大哥，你来了，快请坐。”

太出人意料了，这一次，伊竟然一反常态地热情起来，热情得让人受不了了。人呀，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天生会打洞。比如我吧，打小生在农村，家里穷，还有病，是在充满着怜悯的那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长大的。

“唉，这孩子，可怜呀，说不上哪天就没了。”

这是当年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乡亲总是这样说，尤其是见我走不动了，蹲在某个墙角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时候，更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每个看到我的人都会这样说。我知道，他们所说的“没了”就是“死了”。但是至于什么叫“死”，我却并不甚明白，只知道死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人们会哭，大声地哭，不管男女老少。或许，正因为如此吧，我受不得别人过分的热情，也叫受不得别人的过分尊重吧。

比如今天吧——

伊见我进到店里，竟然一反常态地将那两只小眯缝眼儿猛然睁大，突然变得贼亮，捣着两条小短腿就跑了过来，嘴里还一直叫着好听的：“啊呀，大哥，你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她大惊小怪地叫着，惹得坐在最里面的那两个正在闷头喝汤的食客抬起头来，眼角眉梢儿全是鄙夷的表情了。其中那个女的更是微微地皱了一下脑门子，嘴巴里嘟囔了一句，没听清，被同桌那个男的用眼神制止了，肯定是不好听的。那个男的看上去大约四十岁上下，挺胖，看不清脸面，因为戴着一个大大的墨镜。

“这屋里的光线也不强呀，干嘛要戴个墨镜呀！”

一种隐隐的警惕性从心头慢慢涌起。

可是，挤在我身边的这个矮胖大美女却似乎并没有太在乎别人的感受，更不管那两个食客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将我拉到他和她的跟前，大声地介绍上了：“哎哎，姐们儿你不知道吧，这可是咱们宝市有名的大记者呀……”伊说着，还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女食客的肩头，吵吵嚷嚷着。

结果，尴尬了——

“他就叫……”

伊还没把话说完，那个女食客已然恼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呼地一下站起身，啷当着脸子，拎起包就走。

“哎，小婧，你等等我呀！”

男食客见女食客走了，连忙追了出去，临出门时也没忘记十分有礼貌地丢下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真是讨厌，什么记者呀，这年头儿的记者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依我看呀，那个又丑又胖又矮的女人准跟那个还在装嫩的老记者有一腿呀，哈哈哈！”

店门外飘进来的，是小婧说的。

“哎呀，别管他们了，咱们找一个好一点儿的旅馆，然后咱们……嘿嘿！”

关键的后半截儿话没听清，是那个男食客在说，即使听清了，也不能写出来的，你懂的，反正很污。

“哎呀，上面不就有嘛，快点儿吧，我的时间可是不多，他再过两天可就出差回来了。”

小婧催促着，两个人上楼进了“凯悦宾馆”。

这样的一番对话，眼前的这个大美人当然是听不到的。至于我这个听到的嘛，还不如没听到，又要惹祸上身了。真是尴尬呀，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哟！两个客人走了，矮胖美女却没有一丝一毫哪怕一丁点儿的尴尬意思，连推带拉地费了好几帽头子的汗，总算是让我又能在靠窗子的那个老地方坐了下来。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转头扭向窗外，渴望她能看出点儿门道来，甯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哪曾想到，事总与愿违，今天算是走了狗尿运了，不但踩了两脚的桃花泥，而且还足够黏糊，想甩都甩不掉了。

“大哥，你想吃点儿什么呀，妹子给你端去。”

矮胖美女依然是深情款款，说着，还将热乎乎的身子靠过来，两峰夹一沟的地形隐约可见，两座山峰高耸，那条沟看上去也挺深。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心中的那头原本相当容易激动的雄兽却没有一点儿动静，可能是睡得太死了吧，也有可能是对眼前的这个送上门来的大肥肉没有兴趣，还是饱着的，或是太腻了。

“一碗清汤，两个普通对饼。”

我转过头去，朝着她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希望她能见好就收，有点儿眼彩。

“好嘞，大哥，妹子这就给你端好吃的东西去，你等着呀。”

没想到，她还是那样一副甜面稀稀的样子，好像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我的不悦，转身朝着后厨走去。不一会儿，我的好吃的东西就来了，一碗清汤，两个普通对饼。

“大哥，你慢吃，这汤是我让后面新做的，对饼放的是好肉，放心吧。”

矮胖美人将碗盘和筷子放到我的前面，殷勤地低声说道，真是烦人哟。

这时，店里又进来几个食客，她这才极不情愿地离我而去，去招呼别人了。谢天谢地，你终于走了！我低下头去，望着桌子上的这两样食物，却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的食欲。矮胖美人刚才说的那句话让我如鲠在喉，难道我以前在这里喝的全是刷锅水吗？听起来好恶心呀，暗自发誓，再也不来了。

此时，我哪里能想到，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啘清汤，我和这个烦人的大美人有了一段情，祸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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