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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自告奋勇道。
铁木真点了点头,嘱咐他小心一点,别靠得太近,以免被克烈亦惕人发现,闹出窥探盟军的尴尬事情,于双方面子上需不好看。
沈白道声省得,便悄悄得一路潜行往汪罕营地而去。约莫过了半个更次,只见他面色惶急得匆匆跑回,见面便道:
“可汗,不好了。汪罕这老秃鹫已经偷偷拔营,独自撤退了。克烈亦惕人的营地里如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那些篝火都是虚设的,不但是麻痹乃蛮人,也是为了欺骗我们。”
“单独撤兵?”铁木真一怔之下,口中喃喃得重复了一遍又道,“他们怎么离开这里,隘口不是已经被乃蛮人封锁了吗?”
博儿术道:“我怀疑汪罕肯定知道一条可以穿越杭爱山的秘密小道。”
“肯定是这样!克烈亦惕人与乃蛮作战多年,对这一带的地理必然相当熟悉。”
速不台狠狠跺了跺脚,恨恨地道。
“看来也只有这样解释了。”
铁木真微微颔首。他忽然发现:此时此刻,在自己的心中居然没有一丝怒意。背叛出卖也罢,破弃盟约也罢,这些世间最为丑陋的事情总是与自己如影随行。那一只罪恶的魔手也总是会在难以预料的时刻从暗中袭来,精准地击打在自己的软肋之上。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远处黑暗的山野,头脑飞速地旋转着,希望可以找出汪罕背盟的理由,并还原整个阴谋的全部过程。然而,一个问题不久后就横在了他的心中,切断了全部的思路。他环顾着身边几位将领,见他们或与自己一样陷入对眼前处境的思虑,或小声叱骂着汪罕的卑劣与不义。每个人的表情都相当严峻。
铁木真深知,这些信赖自己,也为自己所信赖的部下们,无论其或沉默、或愤怒,却绝无一丝一毫是因故虑个人的安危。于是,铁木真在这个最深的夜晚里,迎着冷利的风,向他们坦然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难:
“汪罕为什么要如此做呢?我们是战胜之师,士气正旺,如果并力攻击敌军,未尝不能取胜,又何必如此自堕士气呢?就算他们为了保存实力,可是又何必行险走小路呢?万一被乃蛮军识破,岂非会遭到追击?汪罕不是胡涂人,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莫非是他?!”一直在一旁低头不语的者勒蔑忽然开口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
铁木真追问道。看来者勒蔑是发现了什么个中隐秘。
者勒蔑却不急于开口,低头思索了一阵,才缓缓开口道:
“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却在怀疑是札木合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你发现了什么?”
“可汗,今天行军的时候,我和汪罕的弟弟札合敢不随便聊了聊,他忽然告诉我一句话,说昨天傍晚宿营的时候,有个外来的信使见过汪罕。我问他知道那信使是哪里来的,他就把话题给岔开了。我也不好深问别家的秘密。现在想来,除了札木合之外,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看来我们被札木合这家伙给算计啦。他应该是与桑昆搭上了什么关系。我也听说他每年都给桑昆送礼的事情,不过觉得桑昆这家伙没什么用,也未在意,没想到却酿成了今天的恶果。”
铁木真有点懊悔得说着。
“我看这些乃蛮军也是札木合引来的。”木华黎分析道,“这一招相当狠毒,完全是为了迫汪罕就范。如果是平时,老秃鹫也许不会听他的,但是在这种危急时刻,就难说了呀。”
“汗兄,我早就说过汪罕这老家伙是个见利忘义、不讲信用的秃鹫,你却还是来帮他,如今却被他给害啦。”
别勒古台气乎乎得抱怨着。他的双目如欲喷火,若是此时汪罕等人立在他面前的话,定然会被这目光烧为灰烬。
“不要着急,让我想一想。”
铁木真制止了众将的议论,然后缓缓踱着步,在墨色之夜的背景中低头思索良久。眼前的谜团已逐渐解开了。汪罕的背叛固然令人气愤,但是这又未尝不是长生天对自己的又一次试练。眼前的高山固然形同难以逾越的障蔽,扼守其中的敌人更是一柄指向自己咽喉的利刃。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构成一次精妙的绝杀。面临困境的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突破呢?如果真的到此为止,那么自己的程度也不过如此。草原上只是再次留下一个失败者的挽歌,最终为时间所冲淡。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蒙古人又将再一次地陷入混乱,那一种无边的黑暗岁月又会持续上多少年呢?拯救蒙古,使之不愧于光之部族的名誉,舍自己之外,又怎会做他人之想呢?札木合可以做到吗?他应该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实力,可是,他会不会拥有这样的念头呢?
不会的!铁木真确信札木合无法做到。他并非不能做,也未必做不到,只是他根本没有向着这个方向努力的决心。他不能改变蒙古人固有的陋习:缺乏秩序,没有远见,安于现状,疲于内斗。札木合即使发挥全部的实力,也只能成为合不勒汗,以个人的权威维持着松散脆弱的联盟关系,而蒙古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只有自己知道:蒙古人需要的是一个国家!一个以万世不易的秩序所维系起来的国家。没有宗族之分,没有部落之别。平民通过自身的奋斗可以发挥实力,成为人上之人;贵族一旦平庸无能,也会堕入下位,再不能坐享其成!蒙古人也要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民族一样,不但要有自己的语言,更要创造出与之相匹配的文字。终有一日,今天以及今天的之前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要通过这种文字记录下来,传诸子孙万代!
未来是多么令人期待啊!要想开辟未来,惟有突破眼前!铁木真在心中做出了如此决意的同时,眼中掠过一团火焰,低垂的头也随之高高抬起!
是啊,即使是高接天表的杭爱山脉,也无法阻止一代天骄的鸿鹄之心。那一颗振翅高飞之心,使得他的话语那样坚定,又如此的铿锵!
“我们现在深入乃蛮重地,可谓腹背受敌。为今之计,只能侥幸行险,与乃蛮人以生死为注,赌上一把了!”
铁木真决然道。
“可汗有什么良策吗?请下命令吧!小小的乃蛮人和杭爱山挡不住我们蒙古人!”
好!铁木真在心中为自己的部下喝彩。这才是真正的蒙古狼的精神,无论身处如何艰危之地,都有一种必胜的信念,从而将任何艰难险阻都视为一种化身为狼的挑战并为此永远保持旺盛的斗志与决心。
“沈白,发挥你探路的特长,务必在天明之前为我军找到一条出路。全军安危系于你一人之身,而你只有不到两个时辰来完成此任务,知道吗?”
“明白。”沈白答应了一声。
铁木真又道:“赤老温,你带些精锐士卒,随同你哥哥一起去,保护好他。”
“诺!”
赤老温的一双斜眼此时也精光四射,应了一声便随沈白一起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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