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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看着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流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孙丽华满脸通红,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刘正扬。
刘正扬不知道墨北眼中那缕笑意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不服气,把手绢随手往地上一扔,在墨北肩上拍了拍,很是语重心长:“从你小姨父那边论呢,我是你叔叔辈的,从夏湾那边论呢,好歹我也算是你哥哥……今天叔叔就跟你说说心里话。你大小也是个知名作家,从古至今,文人无行,众所周知,但不管私底下有多男盗女娼,至少表面上得蒙个遮羞布吧。也别说文人,哪行哪业不这样?就连你小姨父,自打上了岸,不还是得挂个青年企业家的招牌遮遮脸么?你多哪儿啊?你凭什么就不按规矩来啊?就差上街吼一嗓子你是个让人走后门的小骚货了吧?你不要脸也就算了,有没有为你家人想过?你妈,从小县城的护士混成现在大私企的高管,不容易。高管呐!走出去是要脸面的!你就差亲手把你把这张面皮给扯下来了……”
刘正扬啰哩叭嗦地教育了墨北十多分钟,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孙丽华都要相信刘正扬此番话是真心实意在替墨北着想了。即使被情势所迫不得不接受儿子搞同性恋这件事,但在内心深处,孙丽华其实还是很盼望着儿子有朝一日能幡然醒悟,刘正扬说的那些话,有很多都是她想说的,但尽管如此,听着外人不留情面地训斥自己儿子,这还是让孙丽华火冒三丈。
“刘公子,你也是年轻人,思想不能这么守旧啊。”孙丽华哆嗦着嘴唇说,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让抵脖子上的匕首给吓的。
人往往都是这样,给一个论点就能划拉出一堆有利的证据来,换一个论点照样如此,正反话谁都会说。有时候为了说服对方,哪怕是自己不支持的论点,辩驳到最后都变成了脑中的铁律。
墨北惊讶地看着母亲,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一天听到母亲为自己的性向而与人辩驳,更何况是在利刃加身的情况之下。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荒诞离奇的梦。
孙丽华一边辩驳,一边还想把话题引回“交钱放人”上。刘正扬却突然停下来,古里古怪地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母子情深哪。”
墨北正低头品味着心中涌动的那股令他诧异的情绪,闻言慢慢抬起头来,看了刘正扬一眼。
刘正扬噗哧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墨北眼角抹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啧,这就哭啦,你还真是跟我哥说的一样,严重缺爱。”扭头又对神情愕然的孙丽华说,“不明白你儿子为什么哭吧?呵呵,你这辈子都想不明白的。你就跟我们家那老头子一样,永远都不会明白!”
刘正扬突然一脚踹在孙丽华坐着的扶手椅上,孙丽华摔倒在地,蚱蜢虽然收手及时,但匕首还是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墨北一震,本能地想站起来,却被手铐又扽回去:“喂!”
刘正扬疯了似的乱砸东西,一边砸一边含混不清地骂,突然抓起一只飞鹰造型的纯铜摆件指着孙丽华大声说:“要是我爸能在别人面前替我说一句话,不,哪怕他是私底下跟我一个人说,就说一句,正扬,你做得好。叫我死我都乐意!”
咣一下,纯铜摆件砸在了墨北身上。
刘正扬呼呼喘着大气,看着连人带椅子都倒在地上的墨北,忽然又呵呵地笑了起来。墨北倒下的角度很巧妙,既替孙丽华挡了那一记,又让自己和椅子的份量不至于压伤她,真难为他能在一瞬间计算到这些。
孙丽华手忙脚乱地将墨北连人带椅子扶起来,担心地摸摸墨北胸口,问:“痛不痛?砸坏了没有?让妈看看。”说着就卷起墨北的衣服查看,又用手轻按着被砸过地方,害怕骨头被砸坏了。
墨北咳嗽了几声,好容易才缓过一口气,硬是把那口带着腥甜的唾沫给咽了下去,说:“妈,我没事儿。咳,衣服放下来吧,晾着肚子容易着凉。妈,你给我揉揉。”
哄着孙丽华把卷起的衣服拉下来,这会儿还看不出来什么,但再过一会儿,被砸过的地方会皮下毛细血管渗血,到时乌青一片的再让老妈心疼。
孙丽华一边给儿子揉着胸口,一边对刘正扬怒目而视,看样子要不是有蚱蜢这个杀人犯在旁边立着,她都能上去把刘正扬给撕了。
老实说,胸口被老妈揉着比干晾着不管还疼,不过墨北心里挺享受这种感觉。他两辈子加起来算,被老妈搂怀里呵护的次数两只手绝对数得过来。他把头靠在孙丽华的肩窝上,闻着母亲头发上洗发水的香气,眼睛有点潮湿。
有时候小孩子淘气挨打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家长的关注和“爱抚”。在有些孩子身上,从不再吃奶的时候开始算起,和父母最亲密的接触就只有在挨打的时候,这种情况说来可笑,但确实在很多家庭中存在。究其根源,往往是做父母的不会表达对子女的感情,甚至他们的童年也是这样度过的。
墨北有强烈的皮肤饥渴症,同时又因前世被罗驿禁锢的经历而极为抵触与人有肢体上的接触,时至今日,因为有夏多的爱护,在与外人来往时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炸起一身的刺,他觉得至少在这方面,自己是已经病愈了。
可是现在被老妈搂着、揉着、小心地呵护着,墨北却觉得像是有两股电流在体内冲突着,一股电流刺激得他浑身无力,只想变成个小小的婴儿享受母亲的呵护,另一股电流则刺痛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哆嗦、恶心、想推又推不开……
“刘正扬,你有钱有权,论理我们娘俩儿在你眼里就跟小虾米一样,你把我们绑来是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今儿这事儿没个善了,恐怕我们娘俩儿是都回不去了。”孙丽华咬着牙说,“你干脆就来个痛快的吧,别跟个太监似的磨磨叽叽没完没了!”
刘正扬有些惊讶地看着孙丽华,伸手虚指地点了点她,又扭头看看蚱蜢:“太监?她说我是太监?”
蚱蜢淫-笑:“那就叫她见识见识刘总你到底是不是。”
孙丽华和墨北脸色都是一变。刘正扬瞄了孙丽华几眼,把嘴一撇:“太老,我还怕崩了牙呢。”
蚱蜢说:“我不嫌弃老邦子,这年纪的女人,更有嚼头。”说着伸手向孙丽华抓过来。孙丽华尖叫着挣扎,又抓又踹,仓促之间倒让蚱蜢吃了几下狠的。蚱蜢咒骂着扇了孙丽华两巴掌,把人给按在地上,两臂反剪,又用膝盖压住她后腰,不让她动弹。孙丽华全无形象地破口大骂,扭着脖子用口水啐他。
刘正扬乐得前仰后合,连站都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跺着脚大笑不止。蚱蜢很狼狈,看向孙丽华的眼神充满了恶意,单手抓住孙丽华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刷地一下扯下了拉链。孙丽华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突然,墨北站了起来,抄起身下的扶手椅狠狠抡在了蚱蜢的脑袋上。
刘正扬的笑声、孙丽华的尖叫声都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墨北一脚把被砸懵了的蚱蜢踹翻,又用扶手椅在晕头转向地想爬起来的蚱蜢脑袋上砸了一记,随后扔掉扶手椅,弯腰捡起蚱蜢掉在地上的匕首,毫不迟疑地一刀割喉!
整个过程只有十几秒,当被喷了满脸血的墨北转向自己的时候,刘正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惊叫一声想要后退,却忘了自己还坐在椅子上,顿时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后翻过去,沉重的扶手椅倒下来恰恰压住了他的腿。而墨北就像一只觑准猎物的小豹子,提着匕首扑了过来。
椅子再沉也不至于让刘正扬起不来,可墨北的眼神却让他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连动都动不了了,紧张得浑身痉挛,眼睛都凸了出来。
咄的一声,匕首贴着刘正扬的脸扎在地板上,直到被墨北给拎着脖子提溜起来了,刘正扬噎在喉咙的那口气才咯的一声吐出来——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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