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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后来,张宏只能与范慎,卢从愿交代了几句而转身回房歇息,天色甚晚,而经过了这么一个下午劳心费神的谈话,也确实是到了休息之时,至于外间一切的一切,不管是柳家之事,还是楚连城今日的举动,在明日都会有个分晓。
…
…
根本不必等到明日。
张宏还未躺下床上,却随即听到范慎在外急促的敲门声,而随后根本不待张宏前去开门,范慎却已经是走了进来。此刻的范慎一脸的惊慌,一脸的不敢相信:“大人,柳府内刚传来消息。”
张宏面色一沉,心知那下午时候楚连城肯定是为柳宗和做掩护来了。
“柳宗和,死了……”便是一向镇定的范慎在说出此言时也是颤抖着声音,足见其内心惶恐。
“什么?死了?”张宏听罢范慎这一言,瞬间面色便微显泛白,尔后当他失魂而坐了下去之后,却依旧是满脸的不敢相信,震惊,苦涩,惊骇等等神色不足一一而道。
柳宗和确实是死了,这个荣耀了大半辈子创下江南道奇迹的老人确实是如范慎所言,死了。柳宗和死的很不甘,这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因为在这最后几日内,理应是柳宗和进行绝地反击的时候,他实在不能死。
可柳宗和依旧是死了,张宏紧紧攥着拳头,面色泛白,声音中也带着颤意:“确定吗?”
范慎点头,与张宏一般都是很凝重,事实上他二人很轻易便可想到柳宗和这一死可能会为他们行进行之事带来的变数,不仅仅可能会因为柳宗和的死而导致江南道第三行会中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自此彻底站在柳宗和那一方,而更能够引起整个杭州府,甚至整个江南道商会的反弹。
毕竟是张宏公然以权势而欺压了柳宗和,毕竟是这始终对固执的柳宗和毫无办法的张宏嫌疑最大,因为谁都知道若是柳宗和一死,那柳三少年便可以毫无悬念的继承柳家,从而被这少年所利用,所以张宏始终是杀害这江南道第三商会执掌者的最大嫌疑人。
柳宗和死的太不应该,他这么一死不仅让张宏一时间处于江南道人人唾骂的地步,更可能会让柳传昌再无一分可能继承柳家。
在这可敏感的时刻,勾结张宏而毒杀家父的理由,足够让柳传昌万劫不复,这一点柳传昌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柳传昌也极有可能因此而背叛张宏,彻底站到反对张宏的第一线。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一瞬间而致柳宗和于死地?”张宏满嘴苦涩,双目溃散而喃喃言着,他当然知道柳宗和此时一死对他造成的影响会有多么恶劣。
楚连城,柳宗和这一死对谁最有好处?毫无疑问,自然是楚氏,那如此一来,似乎楚连城这整个下午都在拖着张宏也的确应该是在谋划此事,楚连城始终脱不开与此事的关系。
“怎么死的?”张宏有些恍惚,有些不舒服,他的胸中像是被人填了一块大石。柳宗和不管是谁杀的,怎么死的,都是他一手而造成的,若非他对柳宗和苦苦相逼,柳家也根本不可能卷入此事之中,柳宗和也根本不可能如此而死,退一万步来说,张宏始终是杀人凶手。这一点,张宏很清楚。
“刺客,心口处致命一剑。”范慎紧皱着眉,因为公孙兰现在还在张宏府上,因为公孙兰的身份始终是红鞋子中人,所以这更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让人相信是张宏利用了红鞋子而刺杀了柳宗和。
究竟是谁能趁着这等时机,刚好是张宏与柳宗和最后角逐的阶段,偏偏又是公孙兰正在张宏身旁之际而布下此局,杀了柳宗和?究竟是谁能具备如此才智,滴水不露充分利用了一切形势陷张宏于此等境地?
这一个布局,这一场阴谋,绝对是天衣无缝。
张宏想来想去也始终是认为放眼整个江南道,只有楚大公子,只有楚氏才具备这个条件,这个动机,也只有楚氏能够如此完美的布下这一局,来陷害于他。
刺客可以是红鞋子中人,当然也可以是楚氏中人,甚至把持了江南道这么多年的楚氏本就极有可能与那刺客红鞋子有着密切的往来。
“大人。”范慎再次开口,明显是察觉到了张宏此时面上的颓废,以及愧疚,还有迷茫:“大人不必自责,柳宗和始终并非大人所杀,况且现下卢刺史已经赶去了柳府,他定会竭力封锁柳宗和身死这一事的。”
“封锁?”神情落魄,像是丢了魂魄般,张宏轻轻开口:“太晚了,既然你们能够得到这一消息,那布下此局之人怕早已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
张宏坐在那处,不过年方十五的少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瘦弱,无比可怜:“你先出去罢,我再仔细想想……”随意摆手,张宏转身径自躺回床去,再也不去看向范慎一眼。
范慎理解这少年的,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这少年面上看到犹豫,看到迷茫等等神色,要知道,在范慎心目中,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从来都是一副自信且也决然的天才。
瞥了眼根本不曾脱去鞋子便躺在床上的张宏,范慎不为人知的暗自叹息,随后转身退了出去,为张宏带上门,范慎站在门口思量着,他无论如何也得将柳宗和身死一事带来的影响减低到最低程度,他绝对不容许因为这事而陷这少年于绝境。
“这,只是为了我范氏一门。”坚决转过身去,范慎趁着夜色向外走去,但事实上连他也是动摇不已:“真的仅仅是为了范门吗?”
…
…
床上的纱帐乃是浅蓝色,张宏很喜欢蓝色,就好比如他前世最喜欢站在海的浪潮中放声呼喊,可这个时候为什么这浅蓝色如此刺眼,而又显得在压抑着他的同时有这许多阴沉,咄咄逼人的意思呢?
张宏躺在那处,眼睛睁的很大,这一世的他始终只是个年方十五的少年,他身上所抗下的责任,所承担的累赘已经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与那些种种的阴谋诡计,或是京城的皇帝陛下,或是太平公主相比,甚至是这时的江南楚氏比较起来,他那肩膀实在太瘦弱,瘦弱到快要不足以抗下这许多的责任。
紧抿的薄唇,毫无一分血色,深掐着的手指丝毫不觉已然溢出鲜血。张宏很愧疚,再如何来说他也有着上一世的记忆,谋财害命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其实纵观自张宏回到唐朝这一年里,对于柳家这是他主动去谋害去阴谋一些人,在以往京城中那么多此的勾心斗角中,张宏始终是被动着为求自保而牺牲掉一些人,或者是陷害一些人。
可柳家实在不曾招惹他,虽然他完全可以拿一个为了抵抗楚氏如此堂皇的理由来说服他,告诉他针对柳家乃是他迫不得已之事,可难道这就足够了吗?难道这就足够他内心得以平静了?
杀人这种事情,张宏在这等阴暗的唐朝下不是没有想过,也知道这是他避免不了的事情,可最关键的是,在面对似柳宗和这等无辜,且也没有太多反抗能力之人时,他举起手中的屠刀,可曾心怀愧疚?
张宏不想否认,其实他一开始便考虑过要这顽固且也愚昧的老人死掉,甚至也曾经计划过若是柳传昌十日之内不能夺取柳家,便将以柳宗和的死,来陷害柳传昌于大不孝,十恶不赦这一境界,然后再推出如今对他言听计从的柳家大少爷来顶替柳传昌。
可这始终只是一个计划,而也因为柳传昌这些时日来的惊艳他也从内心彻底的放弃了这个连他也不能从容接受的计划。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张宏深深的叹息着,柳宗和毕竟是已经死了,他也不得不背负上这个心灵的枷锁,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将柳宗和逼死的。
到了这个时候,张宏性格上的缺陷终于暴露,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少年,本来便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枭雄式人物,在这等阴暗世间荣辱沉浮,要背负的始终太多,要放下的也定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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